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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可笑的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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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回京两天了,早年郡王府卖了,奴婢还怕老爷小姐无处安身,听闻皇后娘娘派人给找了一处居所,虽然不大,但清爽安静。”

    一路上,听着奶娘的话,穆槿宁默不吭声,跟随着她走了去。

    她曾经贪恋的,痴迷的,在乎的那些个人,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她恨过天子,甚至恨过皇后,但只是她在边塞宣泄情绪的一种寄托。如果不去恨他们,不去恨那些高高在上又可以主宰世人命运的主上,她也许一天都挨不过去。

    她回京最想见到的,是爹爹。

    “奴婢先带这个孩子去歇息了,老爷就在庭院,怕也等了小姐很久了——”

    奶娘笑着说道,怀抱着入睡的婴孩走向一旁的院门。

    穆槿宁的视线锁住庭院中的景象,那个男人,她自然认识,但她这才发现过去的十七年,她甚至没有一天,没有一日,没有一次是好好看过这个男人。

    穆峯一身绿色常服,黑发披散在脑后,端端正正坐在桂花树旁的石凳上,手握着毛笔,那副表情宛若刚去学堂的孩子。

    地上,桌上,笔下,是杂乱的宣纸,上面满满当当写满了龙飞凤舞的字体。

    她轻轻走过,接近,白色的纸,墨色的字,呵——好熟悉的画面。

    突然她被一个女子猛地撞开,那个女子娇小的身躯,却藏匿着无穷的怒火,穆槿宁眼看着她狠狠践踏,将那些苍劲有力的字体,撕成粉碎,碎片如雪花飘散在半空,像是一场瓢泼大雨,隔开她跟那个男人。

    仿佛这样还不解恨,那个红衣少女的肩膀因为生气而剧烈起伏,那个男人喊住她,少女却猝然转身离开。

    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就在咫尺之间。

    这个骄傲的少女并不是别人,而是以前的自己。

    穆槿宁伫立在原地,手脚冰冷,她突地看到自己的任性,常年以往,伤害真正爱她的人。

    这世上唯一,真的爱她的人。

    两年多了,她都变了,而那个男人却还是跟两年前没什么两样。他算是皇亲国戚中长得最仪表堂堂的男子了吧,他的眼底没有人世间的猜忌和冷漠,他即便年约四旬依旧黑发年轻,他就在她的眼下专注的沉溺在一个人的世界。

    这个男人好似没有变老,时间的残酷都没有消磨他的英俊,更没有让他衰老丑陋,两年多的流放,他只是瘦了许多。

    她担心的太多了,穆槿宁蓦地嘴角扬起,缓缓俯下身去,拾起那地面的一张张宣纸,小心翼翼宛若珍宝地整理在手掌中,几十年如一日,他写的四个字,她不用看都清楚。

    淑雅。

    槿宁。

    那四个字,就是他全部的世界,全部的想念,全部的财产。

    一个妻子,一个女儿。

    早逝的妻子。

    不孝的女儿。

    尽管如此,他心目中的世界还是牢不可破,固若金汤。

    穆槿宁将那一叠宣纸轻轻贴在心口,仿佛那未干的墨香,平静了自己的心智,温暖了自己的冷漠,十几年身处围城,她不愿走出去,却还总抱怨爹爹走不进来。

    “爹爹的字,真漂亮。”她苍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娘亲的名字,眼底渐渐温热起来,这样一句称赞,是真心,却也迟了十几年。

    痴傻之人,却也痴情。对妻子的痴情,对儿女的痴情,对家的痴情,这世上又有何人可比?

    穆峯满心激动,面目通红,甚至连手中的毛笔都摔落在地,视线紧紧锁在收着宣纸的那名女子。站在他面前的她,两年多前还是个只到胸前的少女,如今却已经快到自己肩膀处了。那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啊,是他的女儿啊,明明是中年男人的俊朗面目,炯炯双眼之内流露满是孩童般的热切。“宁儿,是真的吗?”

    她以前总不愿意承认,看到爹爹沉迷书法也总说他的字写得丑,即使这是他世界中唯一的消遣。即使,愚钝的男人,居然有书写的天赋异禀。

    “爹爹,这两年,你受苦了。”

    穆槿宁轻轻张开双臂,环抱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她默默闭上双眼,泪水无声弥漫整个面颊。

    这是她懂事之后,第一次抱爹爹。

    这个拥抱,迟到了十多年了。

    她的人生,错了十七年,太子大婚大赦天下,她回来,也是天意。

    上苍给她一个机会,她要重新再来。

    她要变成一个崭新的穆槿宁。她要开始学会一个人守护,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宁儿,宁儿你刚才叫我爹爹了?叫我爹爹了是吗?我没有听错吧。”穆峯突然才回过神来,他虽然愚钝,却听得清楚。他猝然推开穆槿宁,这才看清她白玉面容上的泪水涟涟,不禁慌了,双手急忙抹去她的眼泪。

    他向来最怕看到,女儿的泪,就算再难过,只要见到她眼里委屈又愤怒的泪光,他就会避开穆槿宁。没来由的,他再度束手无策,穆槿宁的眼泪炽热的让他手心微微发烫。“宁儿不要哭,宁儿乖,是爹爹惹你哭了吗?爹爹不好,爹爹给你买梅干——”

    跟她相比,两年多让她成长历练,而爹爹,更像是个孩童。

    穆槿宁轻轻捉住他宽厚的手掌,他的手心依旧温暖,更没有任何茧子,她终于放心了,中叔用最后的钱财买通了遣散流放的头领,总算没让养尊处优的爹爹在塞外受尽非人待遇。即便吃住简约,总还是不需要服侍别人过活。

    “买梅干吃吧,爹爹。”她轻轻地笑,眼神迷茫又灿烂,依靠在穆峯的肩头,这样的撒娇,是十多年来未曾有过。

    她太在乎别人眼光,才会迷失了自己的心。

    “好啊好啊,宁儿跟爹爹去市场……。”男人开怀笑着,他虽愚钝,却也有最初的喜怒哀乐。

    她没想过,这次的决定,居然会让她不经意遇到那个人。

    如果她可以预见的话,一定会乖乖躲在府邸。

    如果不是爹爹跑的太快消失在人海,她焦急寻找,如今,她也不可能横穿胡同,被疾驰而过的那匹黑色骏马,吓坏了腿软瘫坐在原地。

    骏马的主人单手勒住缰绳,喝声,阻止了马蹄踩踏在她身上的结局。

    她一手覆上心口,不知为何,居然一时间心痛如绞。她也曾经策马疾驰在市场上,但如今她是庶人,更不能得罪京城达官贵族,给自己找麻烦。想着要跟对方致歉,她蓦地抬起头来,傍晚时分的阳光明明就很微弱,她却在那一刻,看不清骑在马背上,高高在上的那个男人。

    “王爷,出什么事了?”

    身后传来马蹄声跟男人的问候声,王爷两个字,更让穆槿宁心口紧缩。

    突然,她恨不得遁地而走。

    那是她回到京城,最不想见最不愿见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