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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你可记得我为谁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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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出宫的时候,海嬷嬷说,宴席刚开始一半,秦王约莫要晚些才回府。她默然走入停在宫门之外的那辆马车,海嬷嬷从袖口中掏出一件物什,放入穆槿宁的手心。

    “娘娘吩咐了,凭这个腰佩,随时都能进宫。”

    她朝着海嬷嬷点点头,放下帘子,马车徐徐开动。长睫扇动,她渐渐出了神,眸子之内再无任何光彩。

    皇后这一招,实在太毒。

    她是天子的噩梦。

    她倚靠在一侧,雪白长袖渐渐滑落,像是皑皑白雪铺了一地。

    秦昊尧掀开门帘的那一刻,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她垂着眸子宛若小憩,黑发垂在胸口,没有任何坠饰,雪色舞衣的裙摆,几乎就要溢出来。

    她像是从天上坠下的仙子,无意间跌入人间的马车。

    唯独她嘴角的两道血痕,那么突兀。

    他从不知晓她也会跳舞。

    舞,在皇族的眼底,总是不够高雅,不够端庄。

    而她的舞姿,却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甚至,还有皇上。

    “到了么?”她抬起眸子来,轻声问了马夫,今日这一路,她觉得格外漫长。

    只是不曾想,站在马车外的人,会是他。

    他中途退出了宴席?!

    秦昊尧一把扼住她的手腕,把她从马车内拖了出去。他逼人的深意在眸子内汹涌澎湃,因为她,已然怒不可遏。“是谁让你在雍安殿内跳舞!在宫里,已有人把你当成是蛊惑天子!”

    “到底是谁这么妄加揣测?是别人,还是——”她的手腕被扣的生疼,她却依旧泰然处之,反问一句:“王爷?”

    没想过她有勇气这么说。

    他望入她的眼眸之内,只是这一刻,他看不到她的畏惧和动摇,相反,她比任何时候还要坚定。

    怪不得,她说王妃的位置,不是她渴望的。

    她的野心,是在后宫。

    若是以前的崇宁,单纯心思被皇后牵着鼻子走也是可能,但如今——除了皇后借由她让熙贵妃黯然失色之外,难道她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他,已不是妄加揣测。

    “王爷也想对我动手么?”她扬起白皙小脸,挺直了背脊,嘴角的笑意莫名苦涩,刺痛了他的眼。

    反正她地位卑微,在任何人的眼底,都是一颗可以任意操控的棋子。

    他紧紧拧着剑眉,扬高的手掌,却没有挥下去。

    “本王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出雪芙园。”愤怒溢满胸口,他却不曾掌掴她,手掌最终捏成拳头,他不动她一丝一毫。

    但为了平息愈演愈烈的谣言,她短期内不能再出现在宫中。他有皇族的尊严,更不想自己的女人,成为众人口中的主角。

    “谢王爷。”她淡淡说道,朝着他欠了欠身,眼眸之内毫无任何情绪。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自从偏院那一夜之后,他再也不曾来过她的院子。他们虽然同住屋檐下,更像是两个陌生人。

    只是冷漠和冷落,都不会让她再觉得孤独寂寞。

    “你怎么会跳舞?”

    他侧过身子,压下怒火,冷着脸丢下一句。

    若不是天赋绝高,寻常女子,一两日是练不成如此优美出众的舞姿,更别提那是很难练成的霓裳,她却跳得如此流畅。

    “王爷贵人多忘事,又如何会记得?”

    她闻到此处,面色一白,却缓缓牵扯嘴角,笑的平静。

    “我为谁而学舞,王爷自然不知道了。”

    年少的崇宁并不是吃苦的个性,唯独为了那个人,苦练五年,她闭上眼,回过身去。

    “紫烟,当我十五岁及笄时,我跳舞给他看的话,他会喜欢么?”依稀之间,有名少女,在她身畔雀跃。

    可惜她等不到十五岁长成时刻,一夜之间,狼狈踏上流放的路。

    她踉踉跄跄走向前方去,她已经成功迈出了计划的第一步,偏偏内心却愈发苍凉。双手抓不住长长水袖,拖着雪色玉带,缓缓离开他的视线。

    秦昊尧陡然转过身去,白色水袖随风飘浮,擦过他的衣袖,他伸出手去,却已然擦边而过。

    她为谁而跳舞。

    一股莫名的情愫,就在心里油然而生,早已压下方才的源源怒意。

    她心系自己的那些年,他从未为她动过心。

    他们对于彼此,只是过去,只是曾经——

    但冥冥之中,他们还是没走出过去的轨迹。

    她在雍安殿上来不及说出来的夙愿,又是什么?

    离开秦王府,跟随皇上?

    当年牵扯到郡王府的私通,他是提前知晓,上头对穆家的处置,他也的确不是一无所知。

    她已经猜测出几分,自然想要离开。

    哪怕她当众提出这个要求,皇上应了,他也没任何损失。

    她原本就不是他心爱之人。他要的,是温柔体贴的闺秀,就像是沈樱一样,在沈家再放肆娇惯,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女人。会撒娇,会哭泣,会求饶,会哀求……的女人。

    他不过丢弃一个妾而已。

    但在雍安殿内,为何他也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封住她即将讨赏的口?!

    七月初。

    雪芙园的大门,由两名婢女恭恭敬敬打开,从中大步走出来的男子,正是意气风发的秦昊尧。

    直到目送着秦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园子里,婢女才朝着雪儿悄声道:“雪儿姐,王爷这几日都在雪芙园过夜,郡主可要累坏了吧。”

    “郡主会不会很快就为王爷怀上孩子?”另一名婢女也凑了上来,怯生生地问了句。

    曾经觉得被安排到雪芙园并不算是一桩好差事,不过这几月下来,她们更觉庆幸。这位崇宁郡主没有刁难人的坏习惯,平和宁静,不像其他的姐妹,在锦梨园待了几日,就焦头烂额。那位王妃,可一点也不好服侍。

    “但愿吧。”雪儿笑了笑,将手边的早膳送了进去。

    在秦王府内,最随心所欲的人,便是他了。哪怕察觉到沈樱的心思,他也不曾顺着沈樱,他不必看任何人的眼色。

    连着服侍他三个夜晚,被他毫不体贴地索求大半夜,直到深夜才拥着她入眠,清晨,当她睁开眼醒来的时候,他却早已起身去早朝了。

    “郡主,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儿?”雪儿一进门,就看到穆槿宁扶着床沿下了床,连鞋袜都顾不得穿,踉踉跄跄走向屏风之后。

    雪儿眼看着情况不对,急忙放下手中的漆盘,紧随着跟去。

    只见穆槿宁刚想去扶着木架,身子一软,金盆也随之倒在她的手边,她半撑着身子,不断咳嗽,仿佛要将自己的心,都咳出来吐出来。

    不过昨日她原本就没吃下任何膳食,如今吐出来的,也只是清水。雪儿看了心疼极了,将外袍披在穆槿宁的背上,扶着她缓缓起身。

    “郡主,你身体不适么?我马上去叫大夫。”雪儿送来温水给她漱口之后,望着穆槿宁苍白如纸的面色,急得红了眼眶。

    “不许去。”她猝然抬起眸子,眼底一片冷光,全然拒绝。

    这是一种病,但谁都治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