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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神队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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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夏震这脾气一上来了,凭他什么这皮囊、那皮囊的生母!

    毕夏家幺儿脾气上来的时候,即使对着家中食物链至顶层的亲娘,也都是有啥说啥、半点儿没委婉的呢!

    此时哪儿管王太后的脸色是青是白呢?

    倒是陈阿娇,嗯,这位女士虽然骄横霸道,也确实始终没能将角色完全转换过来,但她对刘彻是真的用心,更是真的珍惜自己大汉皇后的身份。

    是以察言观色的技能点再低,与刘彻订婚后,在王太后面前便开始努力修行。

    只不过天赋有限,再努力也达不到王太后的要求罢了。

    但用在此时,发现王太后那已经不只是或青或白能形容、已经直接青紫到发黑的脸色,和不知道是真的刺激大发、还是受不了毕夏震太过直接的话想要逃避,总之就是摇摇欲坠快晕倒了的经典“虚弱撑额”动作,却也是足够的。

    一时心中凛然,倒有些后悔不该因着听得快意,由得彻儿说了那许多。

    如今倒好,说是说得快意了,但若是传出个气晕甚至气病了母亲的名声出去……

    时人重孝道,察举入仕之道也每重孝悌,贵为天子也不能肆行无忌。

    不孝的名声,在汉代,可是十分要紧的。

    毕夏震不懂,陈阿娇却最是清楚不过。

    皇帝虽是嫡子继位,但王太后这个“嫡”字怎么来的?外朝官员、诸王宗室,虽不至于像阿娇这样直率,可心里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前些日子高祖宗庙、高园便殿又才先后失了火,虽说隐约听着有个叫什么董仲舒的,将这火灾的缘故推到是“上天警示天子清除僭越礼治的臣下”之类的,可敢于僭越礼治的,不拘一般臣下又或是诸王宗室,哪个又是那般甘愿被清除的?

    别看陈阿娇素行泼辣直率,到底是自幼长于宫廷,长乐宫宣室殿都出入无忌的贵女。政治眼光不说十分高远,总不至于猜不出要是董仲舒推说之言、并今日长秋殿中事传到诸王列侯耳中,能引出多大乱子来。

    七王之乱至今不过区区一二十年。

    臣下行君王废立事虽不常见,却也不是没有。

    有些时候,阿娇也是很清醒的。

    她的尊荣,最初源于外祖母的宠爱,如今却要依赖于丈夫。

    她的丈夫是皇帝,她才能是皇后呢!

    是以虽十分不惯,却还是对王太后做出十二分的紧张恭顺来,赶忙儿直起身要去扶她,又急中生智,口中一叠声:

    “怪道我阿母常说母后您孝顺,旧年居漪兰殿时不说,如今正位长秋殿,对外祖母也是一般孝顺。

    这些日子外祖母病重,您更是早出晚归,除了午间小憩晚间歇息,竟是连膳食都多在外祖母处随便对付的……

    可是累坏了?

    要我说,您孝顺外祖母自然是极好的,可也要给儿媳我孝顺您的机会呢!

    这春末夏初的时节最是恼人,您孝顺外祖母自然是好,可累病了自个儿,却不舍得使唤我,可又何必呢?

    彻儿看了必心疼,外祖母知道了,也不忍落的……”

    巴拉巴拉竟就是一大堆,王太后别说插话辩驳她是为何头晕的空儿都找不到,就是将将软倒的身子,不觉间都给扶正了,虚弱眯着的眼睛也瞪大得十分精神犹不自知——

    却是给陈阿娇这般利索贴心孝顺儿媳的做派给惊呆了!

    #认识阿娇二十余载,竟是第一次发现她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技能是满点!#

    王太后惊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识人之能简直是个笑话!

    此前别说发现阿娇身具秦安武侯的某种潜能(指赵高指鹿为马),她甚至没发现阿娇也能这么会说话好么!

    还“您”呢!

    还“儿媳我”呢!

    还“外祖母也不忍落”呢!

    简直世界观都被刷新了好吗!

    #亏自己还以为那就是个空有身份却只知道用蛮力使蛮劲的直肠子蠢女人,结果这心机深得……#

    #竟是连自己这个深宫多年、一路从再嫁之身走到太后之尊的,都闹不清这陈阿娇到底在谋算的什么!#

    #也是,总是那瞎眼婆子(指婆婆窦太后)的血脉,怎么可能真是个傻子?死鬼临江王会丢了已经到手的太子尊位,不就因为他娘得罪了馆陶吗?#

    虽然将儿子惹恼得不轻,王太后却反庆幸因此惹出阿娇的真性情。

    这么心机深沉的女人,若非阴差阳错得窥其一斑、得以警醒自身,只怕哪天她谋算成真,自己还做着换个恭顺儿媳、正位长乐宫、一享真.母仪天下的尊荣呢!

    不定怎么死都不知道!

    ——所以真心难怪王太后连表情都忘了掩饰,原定转晕躲避的打算都忘了。

    ——她给忽然爆发的阿娇吓了个半死!

    ——却不知道事实只是她太会脑补了而已~

    陈阿娇虽然有着本土贵女该有的某些敏锐,和从窦氏太皇太后、馆陶大长公主那里继承下来的些许政治直觉,但要说阿娇有这等心机……

    呵呵,毕夏震满脖子血印子真是猫挠的呢?

    她为了谋算什么能故意闹得自己与刘彻那般离心离德啊?

    演戏?

    卫子夫可是连长女都生了!可亏得是女儿呢!但没生下来之前,谁又能肯定不是长子?

    阿娇只是直率泼辣,又不是真全傻了!怎么可能拿这么要命的事情配合刘彻演戏?

    她方才,不过是因为见多了王太后在太皇太后跟前的言行举止,自己情急模仿,又难得人品爆发居然用对了而已。

    韩嫣对此,看得可比王太后明白多了。

    要不怎么刘彻就惟有与此人是明晃晃得史书认证的相爱呢?

    要不怎么刘彻就能忍得住,那么多年轻俊秀英武儒雅各种有的近卫侍中,卫子夫那个原本不过马奴的弟弟更是模样儿又好、在兵事上的领悟力又高、更难得这种潜力还尽是刘彻慧眼识珠亲自开发的……

    却还偏偏能忍住没对人家小美男如何呢?

    须知刘野猪那渣习性,连对承诺了金屋储之的正妻陈女士都各种不客气,从宫内到宫外,姐姐府上的讴者(歌姬)都能不顾阿娇反对带回宫、还让她生下长女呢!

    偏对韩嫣……

    不拘日后本可能如何,刘彻直到毕夏震占了他皮囊的时候,真正近过身的男人,可只有一个韩嫣!

    陈阿娇更是在他和刘彻的暧昧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还愿意在王太后跟前护他一护……

    韩嫣自然不会是一般人。

    他此时,虽十分震惊刘彻的改变——

    韩嫣自然知道刘彻对于曾经完全站在他利益立场上的王氏、一成了太后就想得太多也要得太多,心中已有不满。

    不然韩嫣也不会在前不久将修成君金俗的事情闹出来。

    可不就是因为王太后看着太皇太后不好、越发起了心要学着之前的长乐宫正主、逞一逞辖孝道以制天子沾皇权涉国事的威风,闹得刘彻十分不悦,韩嫣为了不让自家小野猪在收拢太皇太后手中权势之时还要心烦太后,才那般不留情面么?

    但在此前,刘彻对王太后再不满,也不过借修成君的身世、外加对田蚡(王氏的异父弟弟)的升升降降稍微敲打一二罢了。

    可从来没有这么激烈直接的时候。

    哪怕私底下在韩嫣跟前有点儿小抱怨,也没这次在王太后面前说的一分直接!

    ——但韩嫣好就好在,哪怕刘彻忽然之间变得他十分看不明白,在王太后可能往他家小野猪头上泼污水的时候,他还是果断放弃了琢磨刘彻的变化,选择了与阿娇同仇敌忾。

    怪不得刘彻阿娇都喜欢韩嫣,他确实是个好队友。

    一开口,便是顺着阿娇的话说下去,奠定了“王太后忽然虚弱,乃是侍奉太皇太后劳累了”的基调,又从阿娇那句“却不舍得使唤我”延展开来,自太皇太后对阿娇的疼爱说起,什么刘彻阿娇是先帝母子都满口称赞的“佳儿佳媳”啦,什么刘彻是先帝亲口多次赞叹“孝顺友悌可托国祚”的啦……

    总之,王太后若敢说刘彻不孝,那就是挑衅病重的婆母、质疑亡夫的目光!

    而后,又从周礼之中丧服之礼,子未父母、父母为长子,虽皆可服三年,但父为第一等的斩衰、母为第二等的齐衰,而父在母丧更是能只服一年齐衰说起,

    语重心长劝着阿娇,口口声声只说太皇太后宠爱、太后亦是慈爱,她自己也要成长起来担事,识得些男女有别、家尚无二尊的道理,别一味与刘彻强横,惹两重婆母、又是外祖母舅母的长辈们劳心……

    这些话,韩嫣若敢在往常说,绝对会被阿娇视为啪啪啪的打脸。

    陈女士再如何不屑于欺负这个小时候早欺负腻了的小弟弟,也拿不准会不会如对刘彻那般,赏他一脖子血印子!

    可说在此时……

    依然是啪啪啪打脸,只不过打在谁脸上嘛……

    看阿娇极力忍耐、却还是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和王太后真青紫到发黑的脸色就知道了!

    可怜王太后这次是真发晕,却反而不敢晕了。

    ——不然你是真有心与先帝争一争这小家大国之尊呢,还是真对夫家外甥女慈爱到支持她和夫主皇帝争一争?

    陈阿娇是嘴炮,爆发了的毕夏震是嘴炮中的战斗机,韩嫣嘛,倒真是个表里如一温润俊秀的可人儿。

    但他这般的贴心温柔,每劝阿娇三两句就要不冷落王太后地来一句“您说是吧”之类的……

    还真不如嘴炮呢!

    王太后已经给他憋得指甲都掐入掌心肉里才忍住没真厥过去啊,这位上大夫还不满足,还要更贴心地为她开脱:

    “陛下也真是心急了!

    您怎么可能在这时候要赐死臣呢?

    不说臣是外臣,这外姓女人直接赐死刘家臣属的话说出去好不好听……

    单只太皇太后病重,您就不会赐死她亲自挑选了辅佐陛下的人啊?”

    韩嫣确实是太皇太后选的,当年刘彻选伴读时,窦氏视力虽已经算是“因病失明”,其实还没全瞎,又有小阿娇起哄,她还真召见了当年的伴读人选,又真看重了模样儿可爱讨喜(虽然看不清,却上手十八摸)、说话又伶俐乖巧(这点更亲耳验证了)的韩嫣。

    甚至韩嫣这个上大夫,虽是刘彻任命,却也是太皇太后认同了的。

    韩嫣并非信口开河,王太后在他口口声声“父母丧还讲究三年不改其道,如今太皇太后只是病着,您又这么孝顺……”里,简直不要更心塞!

    阿娇看着韩嫣温柔和气、款款开解王太后的模样,眼里都冒光了好吧!

    韩嫣居然还没说完。

    他还有神补刀:

    “您更不可能真拿‘娄猪艾豭’之事说陛下。

    臣虽每常出入宫廷,宿卫宣室、建章也常有,但不过是侍中之职罢了。

    永巷也不敢说不曾去过,可当年不过臣年纪下——

    记得当年殿下您的漪兰殿,臣也是住过呢?

    难道臣与您也能是……

    咳咳!

    不过是您心疼陛下连日国事劳累、又心忧太皇太后,有心逗他一乐,却不想您自己也是侍疾疲累,笑话反而说得口不择言罢了。

    陛下可是您亲儿子,您怎么肯会真拿那般污言蔑他呢?

    总不可能是与先帝小王夫人姐妹情深到,拼着拉下您亲儿子的陛下,要改立先帝小王夫人之子吧?”

    王太后目眦欲裂:当然不可能!

    先帝小王夫人是谁?

    王儿姁,平原君的亲女儿,王太后的亲妹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王太后对这个妹妹,怎么说呢,姐妹两个相差了将近十岁,说一句长姐如母原也不为过,王太后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对这妹妹也不可谓不好。

    只是她母亲,旧日对她妹妹却更好。

    平原君生王太后时,算不上寤生(婴儿出生时脚先出来,难产),但因为是头胎,又补得好,王太后出生时个子很不小,平原君为此没少吃苦头,后头又接连四五年未能再次开怀,在夫家很是过了一段艰难时光。

    那时节,纵有夫婿护着,终究意难平。

    到得生王儿姁那会子,却依然先得了一子王信,小小不过二三岁就很看得出孝顺乖巧,夫君欢喜不说,连婆母也再没二话。

    王儿姁生在平原君已经在夫家站稳脚跟的时候,生产时又顺利,出来时模样虽不及姐姐白胖,却更看出眉眼细致,平原君少不得偏疼几分。

    到得后来,姐妹两个先后入宫,王太后偏有个再嫁之身的污点在,纵然先帝未曾十分在意,却也更得意王儿姁的妩媚妖娆,连她那见着片叶子掉下来都要洒两滴眼泪的小性子,都只当是多愁善感的宠着!

    王儿姁的肚皮也争气,一溜儿就生了四个儿子!

    王太后自己呢?倒也生了四个,可先头儿连着来几个公主,惟万幸刘彻排行第十,抢在王儿姁那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子前头罢了!

    可那会子姐妹都是夫人,刘彻便是排行在前头,也算不上嫡子,也不见多少便宜。平原君因着幼女更得宠,可没少让长女多帮扶妹妹,若不是王儿姁死得早,王太后又搭上馆陶大长公主,还不定怎么着呢!

    后来,王儿姁早早亡故了,王太后明面儿上对妹妹也很是怀念,对妹妹留下的皇子们也很是照看,先帝都只当她对皇十一子几个且比亲儿子好几分……

    可到底里子如何,可真是天知地知,还有就是——

    韩嫣依然温和微笑,仿佛真没看到王太后如何失态似的:

    “当然不可能,我也就是说笑罢了。

    殿下您和陛下是最母慈子孝不过的,对臣也慈爱随和,每常玩笑,就是偶尔笑话冷了点,也不过都是盼着陛下康健欢欣、国祚绵延而已。”

    王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强笑:“自当如此。”

    一场风波就此结果,陈阿娇颇稀罕这许久没认真看过的小竹马之伶牙俐齿、言语藏锋,又见刘彻好一会子只顾着垂眸拧眉甚是少兴,便故意顶了他一肘子:

    “如何?母后这笑话冷不冷都罢了,好歹看着她一片‘慈心’,阿嫣这个被拿来逗乐子的又费力与你讲解了,好歹也笑一笑吧?”

    ——却不想“吧”声未落,“刘彻”已经顺着阿娇顶那一肘子的方向,软软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