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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欠了世界一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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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卡赫赫!”

    首先跪倒的,是幸存的近百名老兵头。然后是各个坟坑旁边的老幼妇孺。亲眼目睹了神迹,和通过别人转述得知,硬是不同。

    四百余青壮没给跪,反而冷眼看着于艮走近——这些人,是胡沙虎的底气之所在。

    手持大刀充当刽子手的,不但没给跪,反而把掌中刀比量在俘虏的脖子上,琢磨着合适的角度和力度——这些人,是胡沙虎的心腹。

    胡沙虎当下最正确的应对,其实是第一时间命令这十个人泼命冲上,一人一刀,把于艮剁个十块八块的。然后才跟大家讲讲道理。反正“妖人”已经死了,道理嘛,总会讲得通,早不通晚通。

    但胡沙虎没有这么做,只是冷眼瞧着于艮一行走近。或者是太有把握?一定要当众揭穿某些人的阴谋?要让某个人死得明白,更要让盆奴里人活得明白……

    呵呵,这四百余青壮,一定听你的吗?于艮并不这么认为。

    很好,无论正方反方,都是很热切的听众,只要给哥演讲的机会就行。

    作为一个领袖,可能需要很多素质。但最基本也重要的能力是什么?答案各不相同,因为领袖都是特殊的。

    于艮翻阅古今中外领袖人物传记,得出的结论却是——说话。

    特别是大庭广众之下的演讲,调动气氛,掌握节奏,自觉不自觉地运用了广场效应,把个人的意图变成公众的意志。

    那就是心灵的弹奏啊!揉来捏去,拨乱反正,听众热血沸腾,群氓狂呼,去砸烂一个旧社会——谁拦着哥,哥就和谁拼命……

    艾玛,于艮突然发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语言障碍!

    哥一肚子的硬货,弦断有谁听?沃淩小朋友的翻译水平,也实在是浅层。

    这广场演说,还能有什么的效果……

    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难不成转身就跑?那才会引得数百青壮追杀!于艮的脖颈子发凉,腿肚子发软……

    嗯,挂职副县长也是副县长,副县长也是县长——于县长拼了,党的干部,都是素质过硬的。最关键的是,腿不能抖,声音更不能抖!

    “我从天上来。”于艮放慢了脚步,以便于翻译及随从跟上。

    这句话沃淩能听懂,也准确地翻译了。翻译得有多准确呢,沃淩一边高声说话,一边呼扇两只小胳膊,作飞状——好吧,哥反正没撒谎,大家爱怎么想,哥却管不着。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于艮只好体谅一下沃淩。

    首要的听众,是昨日幸存的残兵,这是于艮最基本的依仗——说啥他们都信的。

    “不一定在哪里出现,也不一定待多久。”于艮说的还是实话。哥费了多大劲,才搞清楚大概的位置和大体的年代。下一步怎么着,还没个底呢。沃淩稍微迷茫了一下,好像也懂了。

    “我只是顺手拯救了盆奴里一族,却无法做得更多。”于艮微笑着住口,就像讲了一个小故事。声音朗朗,富有磁性,在陡峭的山坡上回荡,余音绕坟。

    反正节奏全是哥一个人的,有点欺负原始人啊!沃淩翻译后,听众第一次给了反应。尤其是近百名老兵头,看上去都是神色激动。

    于艮这才意识到,可能这个说法,和沃淩昨天的翻译不同?沃淩这厮,昨天代表哥承诺了什么吗?不会是阿布卡赫赫和盆奴里永远在一起,保佑盆奴里安康万万年吧?

    也好。这可不能怪哥啊!哥救下几个人,你们都要给哥杀掉,不分青红皂白。好吧,哥不跟你们计较。但哥也不是傻子啊,热脸贴你个冷屁股?

    此时,于艮已经走到了老兵头和青壮勇士之间,不紧不慢地迈着方步。目光穿越了青壮队伍,浏览着天上的白云。完全不争什么,高起高落,气场却逐渐强大。

    龌龊昂首阔步,紧随于艮身后,自以为是不卑不亢的表情。别人看上去,却是个倔强的孩子,还受了不大不小的委屈。

    沃淩侧身走在前面,时刻盯着于艮的嘴巴。翻译不是个轻松的工作,好在于艮并不求信达雅。只要听众认真听,努力听就好,有十个八个的听懂就更好。

    交头接耳的力量是强大的,每个人都会按照自己的理解,添油加醋地介绍给同伴。反正传递的不是信息,而是情绪。

    “阿布卡赫赫……”有老兵头低声哀求什么。

    “嗯。”于艮完全没有听懂,却不妨抬手拍拍老兵头的肩膀。沃淩忙着沮丧,也忘了给于艮翻译。这沮丧却恰当地传达到了每一个老兵的头心上。

    老兵头还想继续说句什么,于艮却迈步继续向前了。

    不少老兵头愤怒地转过脸,恶狠狠地盯着对过的青壮勇士。体力有亏,积威却在,更何况刚刚杀了那么多女真人。青壮勇士的第一感觉就是——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很快就有人明白过来——做错事的不是我们,而是胡沙虎?

    青壮勇士群体,稍微有些骚动,这就足够了。

    胡沙虎即使此时改变主意,也不会令行禁止了。至少青壮勇士们会犹豫一下,说不定还会分成两拨。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温迪罕也跟在了于艮的后面,脸上略微浮出一点微笑,完全站在了于艮一边——嗯,老酋长有三个孩子呢!

    于艮从青壮勇士和老兵头之间穿过,慈悲的目光扫在了每个人的身上,就像和煦的春风。

    走过一圈,又转回来,于艮和每个人都有了近距离的交流。近距离不等于没距离。近之不逊,远之则怨,于县长的分寸感极强——哥是练过的!

    于艮的发型是毛寸,干净整齐有精神。迷彩服颜色绚烂,样式古怪却和谐。在一群铁甲和真皮百衲衣之间,整体上的视觉冲击感,那是相当的强烈。从未见过的哦!

    更重要的是,盆奴里的青壮,身高基本上在一米五到一米六之间吧,横向比较宽。胡沙虎和温迪罕大概超过一米六了,但这样的人很少——说好的东北大个呢?

    而于艮的身高,差不多比他们高出了一头。远远望去,就见到于艮一个人的微笑——介是嘛?介就是神呐!不是神能长这么高吗?

    此时,胡沙虎说话的机会,已经悄悄失去,再也无法重获。这厮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主场。

    不易啊……于艮内心汗涔涔下。好好的一出广场演讲,让哥给整成时装秀了?好吧,肢体语言,那也是语言啊。对了,这是微笑的力量——你欠了世界一个微笑……

    垂垂老矣的德敦,倒是没有跟过来,一直站在高处远望。主观上或者有看戏瞧风向的心态吧,客观上却是为于艮背书了,保证了现场不会混乱。更何况,现在德敦也无法改变什么了。

    迄今为止,于艮一个字都没有提及俘虏诸人,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些许小事尔,哥伤感的不是这事那事,而是此心彼心啊,明月照沟渠了不是?

    “阿爸萨满!阿爸萨满!”

    那萨满早就停止了癫狂跳舞,却在一边忐忑地打酱油,现在终于开口了。

    配合着说话效果,那萨满“噗通”跪倒在地,身后的一溜小萨满,当然是亦步亦跪。

    最早老兵头们跪下时,萨满的膝盖软了一下,最终却没有跪下,因为胡沙虎的刀很锋利。而阿布卡赫赫的笑容虽然很有感染力,却不像是会杀人的样子。

    现在萨满改了主意——跪得晚些,总比不跪强吧?

    “萨满”是什么,这个哥知道。“阿爸”又是什么意思?于艮微笑着看向萨满——不至于吧,你这一脸的褶子……

    “大萨满,最强的萨满,和最高神直接沟通的,可号令其他萨满。”沃淩真是个可心人儿。

    大萨满——呃,说不定这老家伙给哥指了一条康庄大道——于艮特意转过身,朝萨满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哥隐藏得这么深,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明眼人啊!

    于艮的肯定,杀伤力太大,那萨满幸福得几乎要晕倒了,一个劲地磕头,一叠声地喊,“阿爸萨满,阿爸萨满!”

    萨满这东西,在接触过权力,乃至有机会接触权力的人眼里,基本上是个工具吧。比如德敦和胡沙虎,甚至温迪罕,可能早就褪去了对萨满的崇拜。

    对普通人,萨满却有着莫大的影响力,比如广场上的芸芸众生。萨满这一呼一跪,又给于艮添了一个神圣的光环……

    萨满磕够了头,见于艮没再看过去,也就悄无声息地站起来了,难道还要等阿爸萨满去搀扶吗?不能给领导添麻烦。

    四百余青壮此时已经没有犹疑,彻底把心贴给了阿布卡赫赫兼阿爸萨满。但现在给跪好像不合适吧?老兵头们也早就站起来了。

    我们该怎么办?也没个人说说,更没人带个头。四百余青壮彼此对视,很显然哪里都没有答案。

    好在,阿布卡赫赫兼阿爸萨满没有忘记我们!

    “你们!还能为盆奴里战斗吗?”

    于艮突然提高了声音,挥舞着手臂,延长线可以直达每个青壮勇士的胸口。

    沃淩快速地翻译了,声音虽然不高,却覆盖了前面百余人,然后波浪状耳语传递。

    这是什么话?这还用问吗?青壮勇士们个个神情激动,甚至有些火气——不带这么瞧不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