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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子鹤之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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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小便身体不好。大夫的解释是,我的胸口有淤血且是自带于母亲腹中。

    这些淤血又并非都聚集在一处。它们部分凝结于肺部,部分停滞于心脏,还有若干徘徊在其他主体器官的角落。它们会在不经意间游走而动,导致我的咳喘、胸闷,甚至是严重之时乃至呕血、昏迷以及死亡。

    呵呵,换言之,我的生命完全是靠天供养。天若想收我,苑子鹤便能即刻离世。

    我曾想过,是否是自己前几世时欠下的债,今世要来偿还?

    如若是,我想这辈子终结之后,我便不再欠那个人了罢……

    我幼年时对于这些耸人听闻的事实是不得而知的,双亲一直都是对我百般爱护。饭食会单独为我准备在我的房间,教书先生也会请入我的房间辅导,我不可以太过劳累,不可以大动肝火,每日还需午间歇息两个时辰……

    起初,我在经历了两年后便忍受不了个中滋味,于是我与父母起了冲突。

    我性格向来温和,从未顶撞或违背过双亲的意思,只是那一次,我积蓄了许久的压抑与重荷已经让我无法喘息。六岁的我当着他们的面砸碎了满满的一碗汤药。

    母亲望着那腾起热气的深色液体流淌四溢,她的泪也流淌不止。父亲一连叹息着,壮年之时便有几缕银丝隐于发间。

    母亲忽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道出了有关我疾病所有的秘密。父亲不可思议地望住她,想上前止住却是为时已晚。

    当我得知了自己是如此虚弱之后,我反而有了些许了然的解脱,也无惧于任何不幸的洗礼。

    但我依然要坚持地活下去,并且是更耐心地、顽强地活下去。因为从那时起,我便知晓,我并不是为自己活,而是为生我育我的至亲而活。

    六代单传,我无论如何都要努力走到更远……

    于是,类似于那般枯燥乏味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八年。这期间,由于总是接触医药,慢慢地也就对其有所了解,渐渐地也就掌握许多药草的药性以及各类处方的作用。大夫们总是惊异于我的医学天赋,却又不得不暗自慨叹我的命运多舛。

    这些我又如何不知?他们忧虑与怜惜的表情瞒不过我的眼睛。在生死边缘游荡的人,总会很敏锐的不是吗?如此看来,上天也算是公平。

    后来有几位医师建议父母让我试着学习武学,或许可以强身健体,排出淤血。父母犹豫再三,决定尝试一把。

    他们让我做什么我便会循规蹈矩地做,竭尽全力地配合。这次也不例外。

    他们为我请来了城里武功第一人纳兰回先生传授我绝学,于是我又走上了武学的道路。

    纳兰先生说我根骨清奇,领悟极高,数月便小有成就。双亲皆十分欣慰。更让他们高兴的是,我的身体在那时情况居然开始稳定下来,发作的频率减少许多。

    渐渐地,我获得了“自由”,得以偶尔出门散心,当然仍需带着几个可靠的家丁,不过这已令我很满足了。

    三年后,我在“存善胡同”处遇见一伙人强行劫掠一位老者刚刚从当铺换来的银两,手中的匕首熠熠发亮,几近割破老者的颈项。

    如此不义之举,我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有的警告都被抛开,我催动内力,急忙飞身踢落那人的匕首,一招“潜龙”将几人震倒,便带着老者迅速离开。

    毕竟,我无意伤人,给他们一个教训也就罢了。

    我一直挺到带他到一处人少的小径便停了下来,大口的干呕出来。

    老人见状,口中不停地喊着:“恩人,恩人!你没事罢,是我老头子害苦你了!”

    我的精神有些微的恍惚,干呕之后是额头发烫,嗓子难耐地逼迫我剧烈地咳喘起来。我倒下的时候,隐约看见焦急的家丁寻见我,直直朝我奔来……

    事实上,我不应当动用内力,这是我与师傅纳兰回的约法。我虽掌握内力,却不可以运用,只可修习招式,不可动用真气。否则,会伤及心脉,反而对身体大有损害。

    然而危急时刻,我又如何为一己的私利而弃他人的性命于不顾?

    父母了解我的秉性,经历一番抢夺终于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之后,他们严厉地再三叮嘱我,不得再动用武功,安心在家中静养便可。我若想修习也可在院子中,只是不得把武功带出门去。

    我依言答应了。只是,人生总是有变数,有些事情总会来,无法错过,也不愿错过。

    我与勺儿相识是在自己大概第五次动用真气将他从马蹄下救下之时。他当时不知思绪停留在哪个空间,表情一片木然。

    当他终于回神的时候,他不好意地向我道谢,两颗酒窝盛满暖意,杏眼弯起,似一只慵懒的小猫。

    我当时只觉,这位小兄弟令我顿生好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由于他们一行人刚到于此,天色已晚,且勺儿有伤在身,我便留他们回府过夜。这以后,便获得了与勺儿独处的机会。

    可以说,与他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逛庙会的那一晚,当我无意间掀开他的面具时,有一种错觉,勺儿似一个活泼灵动的少女,真诚地含笑望着我。

    霎时,我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心动吗?

    呵呵,如何可能。他明明是一个可爱的小兄弟。他热情爽朗,从来都是一副积极的心态面对人生。他古灵精怪,总是变了法子地鼓励我病情会好转。他身上似乎有很多故事,忧伤时便像换了一个人,安静得如午后的山茶,幽香静寂地开。

    也是那晚,他一番激烈的言辞,敲开了我久久不想再打开也自认为不会再敞开的心门。

    姻缘,多么美好的词汇,我以为我这辈子它都会与我无关。

    然而,勺儿用一种相反的态度训斥了我。他觉得我懦弱,不够坚持。他用那么多完美的辞藻去诉说我在他心中美好。他为我哭泣,为我这个刚刚相识几日的陌生人而落泪!

    他用一腔赤诚的心融化了我的麻木,用坚定的信念挑战着我极尽崩溃的神经。他攻城略般地在我的心中占领,赶走了死灰与尘埃,光明在这里复苏,旭日从这里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