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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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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足足盯着手机将那几封短信看了三遍,大脑才好像反应过来。

    怎么会是鹏鹏......

    听说有时**会在人身上潜伏较长的时期,从接触病菌到发病有时会间隔2到10天,但这种情况一旦发病就是来势汹,很难遏制。

    我心底一片刺痛,怎么会这样?他只比池迁大一岁,今年才上小学四年级呀!那么有活力的一个孩子,见着我,总是大老远就喊三叔三叔,从小就缠着我给她扎蝴蝶风筝。

    怪不得老爸老妈乃至大哥二哥都没接电话,他们说不定已经心力交瘁。

    联想到昨天护士与医生的对话,我的心又提起来,老天爷啊,求求你不要这样整我,让我重生一回,却让我失去更多。

    心情完全平静不下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心底盘桓不去。

    是不是我......是不是我传染给他的?

    是不是我......害了他?

    我痛苦地抱住了头。

    上辈子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为什么现在会发生这种事?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打破了这世间的某种平衡吗?还是我根本就不是回到过去,而是重生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

    如果我就是那只煽动翅膀的蝴蝶,如果是这样,我宁愿不要重生......

    可是没有重生,池迁怎么办呢?

    风吹得一扇窗子砰地拍在墙上,窗帘上下起伏,哗哗作响。

    像在冰水里浸湿过的空气激得皮肤上冒出颤栗的粗疙瘩,但这份寒冷却让我心神渐渐安定了下来,至少抚平了攥住心脏的焦躁和恐惧。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事已至此,还想这些有什么用呢?鹏鹏会因此痊愈吗?

    他现在也在接受治疗。按照上辈子的印象,**的致命率大概是百分之十一左右。那么还是有很大希望,能够好起来的不是吗。而且上辈子的鹏鹏也很健康地长大了,变成了可靠的男人。

    我不能慌,不能自乱阵脚。

    池迁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呢,他又会去了哪里?

    我猜测,一开始他一定是和甜甜一起被拜托给了邻居照顾,但由于自家大人都不在,他和甜甜的胆子就大了起来。甜甜担心哥哥偷跑去医院,也许是鹏鹏发病的模样让池迁更加担心我,他就自己偷偷溜到隔离区这里,可他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呢?

    这个先不管,之后找到了他可以细问。关键是这个不省心的娃现在去了哪儿?

    会去医院吗?会回家吗?会在街上游荡吗?会被人贩子拐跑吗?不过现在**时期,人贩子应该也停业休整吧......

    喂喂喂,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我把柜子上放着的水壶倒了水在手心,狠狠拍了拍脸——现在不是自怜自哀的时候,我要振作起来啊!

    抬头看了看挂着的吊瓶,大概睡觉的时候有人进来帮我换过了,现在才慢悠悠地滴了半瓶。

    我咬了咬牙,抬手用力把针头扯掉了。

    血咕噜一下从针眼里冒出来,我拿袖子随手擦了擦,掀开被子。

    在床上躺了一天,脚才触地就一个趔趄。

    我咬了咬舌尖,忍住头晕目眩眼冒金花的极度不适。

    在跌了两次撞了三次桌角之后,我终于成功摸到了门把手。

    很好。

    慢慢旋开门,我扶着墙,一步步往外走。

    无论如何,我在这里都呆不下去了。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找到出去的办法。

    我要去找我的儿子,我要知道我生死未卜的家人的消息。

    病房在三楼,空挡的走廊两侧固定着两排消毒灯,如同野兽埋伏在夜色中的眼睛,磷光闪闪。

    我不要像个废物一样躺在这里,什么事也做不了。

    走到通往二楼的安全通道口,下面果然已经被锁上,焊接的铁门上挂了一只沉甸甸的大锁。就算我现在没有生病,变得像二哥那样力大如牛,也不可能搞得开。

    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勇敢的一天,那种患了绝症只能听天由命等死的被动感就这么消失了。有一种比疾病和未知的未来更强烈的感情控制了我这个人。

    这个时候,我连鼻子里呼出的气息都是炙热的。

    我忽然想起进了隔离病房后有一天,早上迷迷糊糊醒来,然后伸手往枕头底下摸温度计,往嘴里一塞又迷迷糊糊睡个五分钟。半睡半醒间又觉得呼吸不对劲,好像变得比平时更烫了,当时心就咯噔一下,觉得肯定病情又加重了。

    闭着眼睛就在那盘算遗书之类的,想我到底有没有交保险,如果没有交也要赶紧打电话叫爸妈替我交了,总不能死了什么都没留下,太亏。结果睁开眼一看,温度计上的数字还下去了一点儿。

    现在正好反过来,虽然身体不给力,但我却觉得身体里充满了不知名的力量。

    好像回去就能把椅子腿生掰下来,抡起来一下就能把锁头砸烂的感觉。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勇气和荒唐想法逗乐了,兴冲冲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女人瞪着大眼睛看着我。

    “嗷!”我吓得一蹦三丈高。

    女人披着一件宽大的毛衣,举着自己的吊瓶,哈哈大笑起来。

    “你想出去?”她问,她的声音很虚弱,口气却冲得不得了,才听她讲四个字,我就能听出她的泼辣来。

    “想。”我也不隐瞒。

    “出不去的,我也想出去。”女人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斜斜叼在嘴角,皱着一张苍白病态的脸,“我想溜出去买个打火机都不行,唉,闷死我了,好不容易偷到包烟,连火都没有......”

    我瞠目结舌。

    “你有火不?”她眯起眼打量我。

    还不等我摇头,她自己就叹气:“看你这怂样就知道没有。”

    我:“......”

    噎得我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这位自来熟的姑娘是哪里跑出来的妖孽?!

    “你也是溜出来玩的?住哪一层?哪一间?”她往后指了指。

    “306。”我说。

    “哦——”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似乎十分预想不到地拉长了声音,惊讶地说,“原来是你?”

    女人叼着烟,围着我转了两圈,又说:“原来是你啊!”

    在她的逼视下,我禁不住退后了一步。看见我后退,她就一步步逼近过来,我吓得直咽唾沫。

    “原来是你......”她又往前一步,第三次说,这下把我逼得都贴在了墙上。

    “什么、什么原来是我啊。”我语气有点慌,身子也紧紧靠在墙上,那姿势就像只恨不得镶进墙砖里的八爪鱼,特别滑稽。说实话,我不是很习惯和别人靠这么近,尤其是女人。

    女人一靠近我,我就容易紧张,有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我这个样子,立秋才一直不喜欢我。

    “说!”她一手肘顶在我咽喉,凶巴巴地质问,“你和我家亲爱的卫衡大人什么关系!”

    “谁认识你家亲爱的......”

    我脱口回嘴,话还没说完,立时就觉得有一道雷劈了下来,忍住满头黑线,我不确定地问,“......卫衡大人?”

    “对!我家亲爱的卫衡大人!”女人有如原配抓小三,不依不饶地问,“你说,你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我无语:“......同学关系。”

    “同学关系?”女人狐疑,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我家亲爱的卫衡大人怎么会沦落到和你这种人同学?”

    我:“......”

    “什么同学?”女人进一步逼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谁呀!我在心底怒吼。

    “你又是谁?”我尽量平心静气。

    “我?”女人挑了挑眉毛,撤回了手,插在腰上,嘴角勾出一个特别招人恨的得意笑容,“我是我家亲爱的卫衡大人最忠实的追随者,顺便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女人看起来年纪也和我差不多大了,怎么还跟个中二病重度患者似的。

    “这位女士......”我试图和她讲道理,“我们是初次见面......”

    所以救命恩人什么的能不能编成别的比较可靠的理由?

    “初次见面怎么了?”女人振振有词,一摊手,“可不就是因为初次见面么,我要是早知道是你这么一款......”她皱起眉头,很艰难地寻找了一下形容词,“......怂男,我就懒得救你了。”

    我:“......”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咬牙,“可您到底怎么救我了?”

    “啧啧啧,现在的人啊,真是不记恩。”女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要不是我,你能住进来?”

    “啊哈,真可笑,我能住进来一是托了卫衡的福,二是因为那菩萨心肠的郑副市长夫人,和您有什么......”

    说到这,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抿嘴笑着,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好像在说:“你说啊,你说啊,你倒是继续说啊。”

    “......郑副市长夫人?”我怀着一颗忐忑的心。

    “嗯哼。”

    这不科学,这一点儿也不科学啊!原本听卫衡的话锋,我就自动脑补了一位眉目温婉、笑容柔和的江南女子,怎么也和面前这位叼烟叉腰的泼辣女人毫不相干啊!再者,那位郑副市长至少也有卫衡爸爸卫镇长那般年纪了,甚至年纪更大,也没听说过他踢了糟糠之妻另娶新妇啊!

    “你是不是在想郑副市长什么时候离婚又再婚了?”女人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肩,“青年,你不用想了,我其实都可以做你妈了。”

    我:“......”

    这个呐喊着“说,你和我家亲爱的卫衡大人是什么关系”的女人居然已经五十出头?

    我扶了扶越来越晕的额头,告诉自己,我一定是把脑袋烧坏了,一定是。

    郑夫人看我这副模样更乐了,叼着烟笑得一抖一抖的,说:“不过,如果你想偷溜出去,今天倒是好时候。”

    我望向她,她眨眨眼:“医生们都去前边帮忙了呢!这边,只留了不到三四个护士和医生。”

    我大喜:“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打开这门?”

    郑夫人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寂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声声细细的呼唤:“爸爸,爸爸,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