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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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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办法呢,我还有什么办法。一定要让李晖琢他讨厌我,比如说,当着他的面儿吐一下,还要吐得他满身。可是,晚上吃的东西怎么像是一早都消化了一样,不要说吐了,我根本就饿了,还很有食欲的样子。见到什么都想咬上一口,哪里还真能吐得出来。

    看来,铁定是吐不出来了,既然不能恶心到他,就只有吓到他。

    血溅当场,只怕他还会笑出声来;装疯卖傻,若是他不计疯傻,一概通吃。还是一样的完啊。

    “在想什么?”这人早净好了面,漱了口。

    我怀着想要他有什么突发事件的无比复杂的心情,看着他的唇形动了动,又实在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心里却有一条成了形的贼船在漂来荡去,其上的取舍也随之飘忽不定。猛然一惊时,才省觉,自己早就在这条贼船上了。

    “夫人最近多思。”他自挽了挽了袖面。抬手,将桌上的温茶擎起,慢吞吞送了一口。

    这样的人连喝水,也让人看着香甜。

    看来,我还是饿了。屋子里一时静寂,我那肚子叫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还有余音绕梁的意味。

    这人又凑了过来,“夫人晚饭用得不好?”

    我笑得拘谨,半天才想起,这也是一件好事,这肚子诚然叫得是个时候,然后点了点头。

    他又笑,“夫人好像有些不好养活。”

    我顿时大惊,“没有。没有,什么东西我都能吃,好养活得很。”话毕,发现自己紧抓着他的手。太没有形象。赶紧放开。不想。已被他反握,“手心里怎么都是汗。夫人倒是爱想那些不相干的事情。那样做最是伤心。到头来还费药力。”

    不相干,他倒是说得出口,全都是他的相干。

    事实上,也是他的相干。不过是他择得干净。

    他将我的手抚了抚,我从出冷汗直接变成了出热汗。

    “杏月,你去吩咐厨上盛碗粥来。”只因府上的老夫人年岁大,是以,府上的灶上都是通宵压着火的。另有一口大锅,也是通宵熬着粥的,只是,为着老夫人晨起时能喝到一口,香浓软糯的粥。是以如今过了饭时,找到一碗香粥也是不难。

    杏月答应着出去。屋子里顿时又剩了我们两个。

    我猛然想到,刚刚忘了客气,那可是老夫人的专享,必不是所有人都能享用到的。晖琢能,是因为。老夫人嘴上总是说他不争气,心里却不免要多疼上他几分。

    只是,我却不想占他的便宜。

    屋子里重新落了寂。我只好携来一本书打发时光,哪知,他又偏偏放下自己手里的那本,跑来与我争看。嗷嗷,这是砍头,这是凌迟一点都不好,两个人靠在一起。热得人喘不上来气。

    我抽出手。想要找出绢子抹一抹,可是自己原本是睡在床上的。那帕子也不知是摞到哪里去了,一时就是找不到。

    他颇有兴致地就着我的手又翻过了一页,另一只手在怀中一阵摸索。白光一闪,竟然抽出的不是匕首,而是一条绢帕子。将军的怀里还是揣着匕首比较好。

    “夫人在找这个?”他头不抬,手中的帕子略略拂动了两下,我一眼就瞧到,杏月着人按我的意思绣的洞窗观春图样。世上只此一帕。

    这帕子确然是我,就是不知道是何时失了的。

    我张口结舌,他却是转了过来,亲手将帕子在我额上均了均。近在眼前的眸底不见一丝杀伐之气,却真真是要人窒息。

    如此不当姿势又偏偏叫人避无可避。

    他是早算计好了的,连我会出汗,他都算得到?

    头上失了汗,果然舒服些。可是,这人擦好了汗,还是在我眼前晃又是怎么回事。

    我的那颗心甚为急切地要向远在厨上的杏月求救。

    杏月偏偏不现身,我的汗于是出得更汹涌。

    他就擦得更勤快,那个,可不可以由我自己来擦。

    我朝帕子伸出手,他避过手。

    一切也只是随意,似乎不是他的别有用心。

    这人平白无故也能与我作对。我们注定是前世的冤家。

    “这可是夫人的帕子。”他问得随意。

    我本该是傲骨铮铮的,但眼下却只能是骨质疏松,比软骨病还软骨病,“正是妾身的,还好是由将军队拾得,不然,不知要落了那个沟穴。”低眉顺眼的样子,估计应该是感谢的样子吧。

    解释完毕,我觉得,这帕子该当是由他自主自动完璧归赵才是。便是情等着。

    大概是因为我不姓赵,他一点也没有要将那帕子还我的意愿。我一个没有留神,就被他揣起了帕子。

    好吧,好吧,那帕子也没有价值连城,又擦得脏了,他若然是愿意洗得干净再还了我,也是一件好事。别以为你拿了帕子就能充得了什么信物,那上面的走线绣可没有我半分的功劳。

    我对着他胸口一阵发狠。

    外间里有人说话,“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杏月的声音传来,“不巧,今日灶上添了一味新食材,若想软烂,便费了些功夫,奶奶与公子爷可是要急了。”

    帘笼挑起,打外面进来,人未至还隔了间屋子,我却嗅到了那甜糯的粥香。

    杏月一路捧着,脸上不现一丝苦楚我确知,她在外间放下食盒必是烫手的。便直唤她快放下手来,此间也没有外人,咦,是有一个外人,可也讲不得那么多的规矩。人总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竟还是我错怪他了,他也不什么缠头的规矩,只是让杏月胡乱将粥放在桌子上,不配什么盘碗形状,也不另配什么菜样,而是一并胡乱开吃。

    好好的一大盒粥眼看就要落入他的魔爪当中,我当然是奋起直追。岂知,越是胡乱越是香甜。有些事情的标准真的是因人而异。这一餐,竟然是我来帝都之后吃得最香的。

    一室的米香。当米虫的日子本该是极好的,偏偏我这米虫当得不省心。不仅要中保私囊,还要管着这府里的另一双米虫。

    好在,今日里这新添了食材,配合节令养生的粥食倒是好味道。又赶上我又惊又饿,一早就心慌慌的,足足补进去两大碗,才止了口水。真能做到见粥不惊了。

    回头再看看那碗,我就有点佩服自己了。自己刚刚真的是好食欲啊。

    他也看了一回那碗,“夫人好身手。”

    这不是问句,却是在笑话我。可是,他也吃了两大碗下去。还是在不饿的情况下。

    我心下翻滚的是圆滚滚的白眼,脸上的皮肉不变。没有任何的伸缩。

    他挥挥手残粥撤下。说是残粥,早没有了一粒米。

    杏月一脸的长见识表情,大概是没想到,他家公子吃饭也会这样“狼”。从前的厮文相都是她见熟了。

    杏月手上一向麻利,今天更是尤为的麻利,一转眼,桌子上只剩下了两双手。除非我的脸皮有小半尺厚,否则怎么能在这人的长久盯看下不脸红而且红得像山里红。所以,我脸红了,只觉得一定是比山里红有过而无不及。

    我拿回桌上的手。庆幸,八仙桌有些长度,否则这人怎么会不伸出魔爪来。

    只是,有些事该来还是会来。

    他瞧了一眼支开的窗子,很有心情地说,“外面月色很美,夫人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我这个角度其实瞧不到月色,但,我还是尽量伸长了脖子,真心同他客气,“很好啊,是很好。”

    他没有什么表示,仿佛并未发现我在诳他。而是声音平静,“从前不知道,有些平凡的东西,在这些不平凡的时刻里看时,会有些不同的感觉。今天的月亮就是这般。”

    我一下子就慌神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从我这小破屋子里看出去会觉得什么都好呢。一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着的感觉涌上心头。慌得我手心又开始出汗。

    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我只是本本分分地立着没动。地上的影子也是本本分分一动不动。

    谁知,我不动敌动。就只是这一次,我早识了趣。

    他绕过桌子时,还没等伸过手来,我就极识趣地站了过去。于是,那只魔爪当然也就落空了。闪缎的衣襟上那只手的影子动了动,终而放落了,一会儿是又举起了,在指着外面的月亮吧。我假装去看,其实,只是看了一眼饮了月光的云彩。那云彩的样式别致,怎么瞧着有点像是万字不到头的花样。

    我还想继续看看,那没看完的云彩,他却又来拉我。这一次,即使是有了防备也是躲不开的,正正好被他拉中,可是,重心却在下行,他是要拉我顺势坐在地上。地上有厚厚的羊毛地毯,出锋极长,厚厚的暖就包着人的脚尖。只不过,现在,我们改成了一屁股坐进去。感觉也总是舒服的。于是,天边的月亮入了眼帘。

    其实,是挺好看的。但是,我包着一包胡乱的心思,哪有什么心思想那个是月亮还是太阳。奶奶的,这都什么时辰了,不睡觉还看月亮。李府的亭子最多,他应该是把酒赏月,对影成三人才对。这么拉扯上我跟他闹红眼睛有意思么,不过,我偷看他时,惊异地看到他的兴趣。他好像是发自真心地觉得,这么干干巴巴地看月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