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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节 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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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暴四面八方扩散。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数十个军府先后上书表态,他们代表所在军府,所部将士,所部役兵以及勾栏兵,向狄阿鸟表现忠诚,毫不吝啬鹰犬、爪牙……大王之令高于一切的词汇和修饰。各州各县旗毫无例外,紧跟于其后。先一期送往全国的黄埔邸报上现出醒目大字:“千军待发,竟失于敌人阴谋”。一期过后,雨后春笋一般都是这类的文章,有的分析到底谁是幕后黑手;有的分析谁是这会给东夏带来什么问题;而有的,竟然着重拿出狄阿鸟的生平和纳兰山雄作对比……

    为什么迟迟不见出兵有了答案。

    谁是幕后黑手的猜测,也已经由内转外。

    最让人吃惊的是,有人大胆之极,竟然公开狄阿鸟和纳兰山雄的生活细节进行举证,对纳兰山雄每顿吃什么,每天干什么,狄阿鸟每天吃什么,每天干什么来对比,还穿插一些小故事,配不少插图,对比十几年前,十几年后东夏百姓牧民的生活状况……文章质问,纳兰山雄干了什么?成为党那人的旗帜?他的死,能成为我们反对王室的借口?这一点很多大臣认为是狄阿鸟身边的幕僚在狄阿鸟的授意下写的,不然谁也不敢大逆不道,去向天下人展示君王咋生活,虽然可以私下议论议论,但是?写出来,包括那些不拘小节的恶习,着实有大不敬之嫌。

    然而,庭议上狄阿鸟却向他们询问,追问是谁写的。

    其实想也不用想,狄阿鸟不会用这种口气给自己添光彩的,如果真是他,反倒会使得可信度降低。

    这文章也不会是大臣写的,有很多地方都是评点君王,显得大逆不道。

    一时之间,此人反倒成了义助朝廷的神秘人物。

    暗魂追查一番,眼看有了头绪,是一蒙面少女所投,被大胆的黄埔刊监大编采用,可以沿着这条线索追查,狄阿鸟却突然下令中断,使它变成一个无法揭破的谜,但是还是有寥寥几个知情人暗中猜到嗒嗒儿虎身上。

    嗒嗒儿虎刚归国的时候,为熟悉东夏,走访了不少乡旗,写了很多笔谈,自己还配不少插图,这口气不是他的,举证却多用他的,画也是描他的,有类似和雷同,谁知道是不是他加工之后投的?

    不是他,难道是起居参么?

    问题不在内容是什么,而是文章的时机用得太好了。

    所有民众表态,所有军府,州县拥戴,都好像是政治高压下产物,所有的分析和引导舆论的文章都没有证据。唯有这篇文章,却是真凭实据,一些旧画被重画出来,一些可怜的奴隶被挖掘出来,而这些奴隶真有其人,一些生活细节,二十多岁的人都能回忆得到……纳兰山雄是一部大首领,至今还保持骄奢淫逸的生活,连一些纳兰山雄的近亲都不否认,而狄阿鸟?

    完全没有神一样的感觉。

    春上狄阿鸟吃到新鲜的羊肉,跟妻子吵架,说春天怎么能吃羊,骂妻子不放牧不知牧情,李芷就告诉他这都是杂粮喂养的……狄阿鸟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吵架吵赢,大半夜跑几十里去看羊是不是春天都开始长肉。原本许诺妻妾的宫殿,迟迟出不来,最后变成了粮仓,还配有粮仓插图,然后列举了一大串数据,每年这些粮库的用度,什么时候的救灾取用了粮草多少。

    为了装下这些故事,邸报多附好些页,成了厚厚一沓,本来还想着太厚了,那些刊出来卖的,加钱合适不合适,结果一出来就被人争夺一空,一些小孩、少年排队买了,大街上吆喝转卖。

    相比狄阿鸟,纳兰山雄渺茫极了。

    不但渺茫,狄阿鸟没有追述他的生平,去赋予他那些伟大的贡献,惦念只是悼念自己的一个爱臣,人们的想法竟然是:敌人在杀人放火,我们不着急去打仗,还要去悼念他?一个守不住祖宗基业的腐败首领?他一个大胖老头,你爱他什么呀?你爱爱美女,也是英雄爱美人呀。

    很多人恨不得冲到狄阿鸟面前,大声告诉他说:“天下没有大乱。也不会大乱。我身边的人没谁喜欢纳兰山雄。再不出兵,多少人会死于敌人之手呀。”

    渔阳宫外广场,集中政要衙门的地方立了一台,要将一些消息向国民发布。不知狄阿鸟有意,还是臣下有心,除了军报,还通报对一些被抓的纳兰氏将领的审讯情况,并注明抓捕他,那些叛他有罪的依据会在邸报上刊登,这是给东夏国民的交代,那些他的亲朋好友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怀疑官府处置不公的,也可以去看。

    长月。

    秦纲每天都能拿上第一手东夏情报。

    昨晚,他又呕血少许,却是坚持捧着一摞情报研读,最新发行的东夏邸报,他手里都有一份。

    他带着水晶片,一边、一边地看,时不时还会诵读。

    皇后几次来看他,给他摘了水晶片摘不下来,问他有什么好看的,他只一个劲地说:“你别来烦我。催着阿禾,让她走快点儿,她再不来,见不到她父皇了。”时而,他会抖着手里的情报,摸着斑白的两鬓,喃喃地说:“内外交困的危机,匪夷所思的手段,匪夷所思的手段呀。”

    他不认为东夏公开贩卖的邸报是真实的。

    他不认为狄阿鸟春天都不舍得吃点羊肉。

    他也不认为党那将领都有罪,哪怕靖康有个头号遣员在私下收买,递来的名单与实际相符。

    这是一种奇怪的心理。

    一切归结于对方的手段。

    他回想起自己经历过的几次政变,问身边一直陪伴的老宦:“你敢让暴民都来皇宫外头吗?”

    他又说:“不说暴民,那些军队你敢吗?”

    他其实不是问老宦的?

    他又问:“谁敢?”

    让老宦回忆几次政变。

    后来群臣围宫进言,他都下令镇压的过往。

    最后,还是那句结尾:“匪夷所思的人,匪夷所思的手段呀。”

    一忧心,他的病就更重。

    他说:“杨乾金的头处理好,不要找暗衙的人送,另外再搭条线。这一网打尽的势头,在东夏苦心经营的暗衙说毁于一旦就毁于一旦,每年数十万两白银的经费呀,到头来竹篮打水。”

    他咳嗽。

    他痛苦,他面孔涨红。

    他神色局促。

    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最后,他似乎一下好了,端正坐起来,要笔墨和纸砚,威严地说:“不等了。不能等。提前……我们要提前。”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定、夏二州的人不要卷入其中,要利用东夏王弟初作接手,往他身边接近。”他咬着牙,阴森森吐露着凶光说:“朕不信,两人之间就没有缝隙。”

    紧接着,他又下令说:“大棉的军队开始按步骤班师。主要集中在陈州一线,直州军队要北压。登备二州,朕之所以调离张怀玉,不是和你们一样认为他无能,而是要方便陶坎一人来指挥调度,尔等记住,此举干系重大,是昔日伐陈的数倍风险,消息万不得走漏一丝一毫,必要时,死人才不会开口泄密。”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