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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罪证与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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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听到了小姨这种语气之后,夏尔禁不住皱了皱眉。

    这种充满了命令的语气,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对他使用了,但是,他仍旧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所以,您现在是要求我们,把父亲交出来,给您杀死?”他以一种尽量温和的语气反问。

    “他是您父亲,但更是一个卑贱的杀人犯!”艾格尼丝厉声回答。“而你,你想庇护这个卑贱的杀人犯吗?一个害死了你母亲的杀人犯?”

    “恐怕我不能接受您的这种说法,那是个意外。”夏尔轻轻摇了摇头,他感觉芙兰的手都有些发抖。

    “意外……是吗?真是意外吗?难道不会是他有意干的吗?”艾格尼丝冷笑了起来,“况且,就算是意外,难道杀死我的姐姐、你的母亲,就不应该付出任何代价了吗?不,这不可能,先生,您说什么都没有用的,马上把他交给我。”

    “不,这不行,我不能让您就这样杀掉他。”夏尔再度回绝了对方,“没错,我确实对他有很多不满,但是我总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吧?”

    “你……”艾格尼丝气得有些发抖了,“你倒是记得你有个父亲了啊,那么母亲呢?你难道不记得她了吗?难道她就命该遭受这样的厄运吗?”

    看着夏尔的样子,她禁不住又冷笑了起来,“也对,你终究还是姓特雷维尔的,你的心怎么会向着我们呢?夏尔,我再问你一次,他在哪里?”

    “我……还是无可奉告。”夏尔摇了摇嘴唇,然后用手轻轻推了推芙兰,示意让她来说些软话,“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了,您还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呢?”

    芙兰扶在他身上的手也轻轻地捏了一下,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我倒是恨不得我永远不需要来。”艾格尼丝冷冷地回答,“您不用把您的爷爷叫过来了,我不想见他。当初如果不是他一心一意想要包庇,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

    “那么,您对我们一家的恨意,难道连一个孩子也包括在内吗?”夏尔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然后让开了身体,让她们两个得以视线相交,“看看您的外甥女吧,她被您吓成什么样了啊?”

    芙兰迟疑地看着姨母,然后略显紧张地站了起来,身上还微微有些发抖。

    “艾格尼丝姨妈,您好……”她颤声朝对方打了个招呼,“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

    这种怯生生的样子,几乎让每个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惜。

    然而,她的姨母却丝毫不为所动。

    “我倒是认识您,特雷维尔小姐。”她颇为冷淡地回答,“不过我现在想要谈重要的事情,没有空和您聊天了,抱歉。”

    眼见打个招呼都如此艰难,芙兰禁不住和哥哥对了一个眼色。

    这有些不对劲啊……夏尔心里闪过了一道疑惑。

    他明明记得在小时候,这位姨母十分疼爱妹妹的,怎么今天会变成这么冷漠、甚至还隐含敌意的样子了?太奇怪了吧?

    更加奇怪的是……自从见了面之后,她一直都没有问过妹妹近况如何,一次也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和父亲的仇怨的缘故吗?那么为什么对我态度还有一些保留?

    一丝莫名的惊慌闪过他的的心头。这时他突然感觉,把妹妹留在这里,恐怕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芙兰并没有发现哥哥现在的紧张,虽然开初就遭遇了打击,但是她仍旧遵照哥哥的嘱托,继续和这位看上去很可怕的姨母周旋。

    “姨妈,其实您的心情我也十分理解。妈妈……妈妈有那样的遭遇,确实无法不让人同情,”一点点的泪光出现在了她的眼角,让她的话更加显得情真意切,“可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们除了面对现实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上帝夺走了我的母亲之后,您还要夺走我的父亲?那……我,我真的就太悲惨了不是吗?我恳求您,行行好,看在上帝的份上,看在我们兄妹的份上,饶过我们的父亲吧……我一定会让他向您道歉的……”

    一边说,她一边也哭了起来,显然已经想到了伤心事。

    然而,虽然她说得很凄切,但是这种泫然欲泣的哀求,一点也没有打动艾格尼丝的心。

    “这是我们的事,您没有资格来管,小姐。”她冷笑着回答,“我说了,我没有时间同您闲聊,也不想看到您,所以您不用再说下去了,我的意志是绝对不会改动的!”

    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似乎表达了一种再也不想谈判的心情。芙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显然已经被姨母如此绝情的话给打击的不清。

    这也同时宣告,夏尔想要用芙兰的亲情来打动对方的计划,彻底宣告破产了。

    疲惫,烦闷,恼怒一起袭上了夏尔的心头。

    “也就是说,您一点也不想考虑我们的意见了吗?”

    “是的,我只想要那个人的命,其他的东西我什么都不想要。”艾格尼丝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你们说什么都没有用的,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倒不如说……我对你很痛心,夏尔,我当初以为你不知道真相,所以没有跟你透露过,结果……我没想到你在得知了真相之后,居然还是选择包庇那个畜生,你……你对得起母亲吗?”

    “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我想我比您更有资格做决定。”眼见软的方法完全不奏效,夏尔也选择强硬以对。

    他松开了芙兰的手,然后走到了对方的身前,直视着对方的脸,“也就是说,您今天并不是为了交涉而来的,而是为了通牒?”

    “是的,就是这样。”艾格尼丝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为了你,那么我连交涉都不会有。”

    “谢谢您对我的厚爱,”夏尔冷冷地笑了笑,“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如果我拒绝了您的交涉,那么您会怎么样?”

    因为恼怒,艾格尼丝的手抓得更紧了,伞微微地抬了起来,以至于夏尔都有些她等下就会动手的错觉。

    但是,伞最后还是放下了。

    “如果那样的话,我只能放弃对你的照顾了。”

    “什么意思?”

    “我会在社交场上,在报纸上,在任何地方,把这件丑闻给公开出来,然后正式向你的父亲提出决斗。”艾格尼丝的表情十分平静,显然早已经下定了决心,“所以,夏尔,听我一句劝告,为了你自己,不要再做傻事了,我不想闹到这一步。你还年轻,有自己的前途,不用掺和到这种事情里来,为了那种混蛋搭上自己的前程……”

    她后面的那些话,显然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深情厚爱,但是夏尔已经听不见了,他被姨母之前的那些话所深深震动了。

    她想要把这种事情抖露出去?

    不,这不行,绝对不行!

    这件事如果公开,对特雷维尔家族的声誉将是一个绝大的打击——而且肯定会影响到他的前程,更别说父亲和爷爷还有犯罪嫌疑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此时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样一个想法。

    “……没有证据的话,这种事是不能被采信的吧……”他颇为干涩地问,“这只是捕风捉影而已!”

    “捕风捉影?不,夏尔,我们早就查出了真相了……”艾格尼丝轻轻摇了摇头,显然是叫他不要再抱有侥幸心理。“这是有证据的。”

    夏尔心头如同增加了万钧重压,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慌乱起来。

    “这不可能,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像是不情愿接受现实似的,他大声反驳。

    “没错,确实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但是罪行却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艾格尼丝仍旧冷笑着,然后,突然用一种很奇特的语调又加上了一句,“我们的面前,不就是有一个罪证吗?”

    “我们的面前?”夏尔皱了皱眉头。

    然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回头看了看一直茫然坐在椅子上的芙兰,“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艾格尼丝脸上的笑容突然崩解了,然后变成了一个融合了震惊、憎恨和冷酷的扭曲表情。

    “你真的想听吗?好吧……那我就给你说个故事吧……”

    “什么意思?”夏尔又凑过去了一步。

    “你静静地听着吧,希望你听了之后还能保持镇定。”艾格尼丝的表情还是如此骇人,“在十年前,我得到了确切的证言,确定了我姐姐的死并非纯粹的意外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夏尔疑惑地问。

    “我……”艾格尼丝的语气都变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决定把姐姐的遗骨带回我们家。”

    “你去挖了我母亲的坟墓?”

    不仅夏尔大吃了一惊,连芙兰都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啊!您!您怎么能这样!”

    这个年代,大多数的巴黎市民死后,坟墓都会被草草地葬入公墓甚至只是一埋了事,但是特雷维尔家族自然不会如此简陋,自从回国之后,特雷维尔公爵在一个庄园里设置了家族的坟墓并且在大**时代丧生的父亲的遗骸也迁入到了此地,夏尔的母亲当年自然也被葬在了那里。不过,虽然下葬的时候他这个小少爷要跟着去,后来他确实没有去过几次。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一边害死了姐姐,一边又虚伪地将她葬在自家的坟地里面,还有比这个更加可耻的事情吗?”艾格尼丝厉声回答,似乎整个身体都在因为愤怒而颤抖,“而那时……那时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夏尔被她目光看得全身都有些发凉,只是勉强才维持着镇定。

    “发现了什么?”

    “在那个被剖开的棺木里面,我……我除了姐姐的遗骸之外,还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遗骸。不,也不能说是另外一个人吧……因为,那……”

    她突然冷笑了起来,但是在夏尔看来,这个笑容比任何怒容都更加可怕。

    “那是一个婴儿的遗骸啊!”

    哐当一声巨响。

    芙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她剧烈地喘息着,犹如一个溺水者一样,全身大汗淋漓。

    而夏尔的情况也没好上多少,他的脸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不!这不可能!您在骗我!”

    虽然一边嘴上在这么喊,但是他的心里却隐隐觉得这事可能是真的,所以……

    所以才能解释她对芙兰的态度变化吧。

    “骗你,我为什么要骗你呢?这就是真的,夏尔,姐姐和她的孩子都死了。想想也对嘛,她那种情况下怎么能保住婴儿呢?我们都被骗了,呵呵,哈哈哈哈!”艾格尼丝的笑容愈发深了,其中的憎恨也更加溢于言表,“看到遗骸的时候,我哭了……因为我想象到了当时的情景。她当时滚在地上哀嚎,而你的父亲就站在旁边,事不关己地看着!她痛啊,痛得不行,痛得难以忍受,她在向上帝哭泣着求救,可是没有人帮助她,一个人也没有,结果她就这样在痛苦中离世,最后还带走了孩子……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我的心就疼得难受!她蒙受了这样可怕的冤屈,如果没有人能够给她伸冤的话,那就太可怜了不是吗?所以,我就一定要杀掉那条狗,只有这样,我的心还能停止绞痛,只有这样,姐姐才能够安心离世。”

    夏尔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他的头脑也变得一片茫然,这个事实太过于具有冲击性,以至于沉稳如他,这一瞬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艾格尼丝没有再看夏尔,而是转头看着地上的芙兰。“特雷维尔小姐,您听见了吧?哼,别在我面前摆出那样可怜的样子了,虽然这不是您的错,但是您越这样,就越只能让我生气。您到底是谁?是那个混蛋从路边捡来的孩子吗?或者,事实更加恶毒,您是那个人的私生女儿,结果却顶替了姐姐的女儿,代替她享有了应有的尊荣呢?

    算了,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追究这个问题了,您到底是谁都无所谓,总之我不关心您。您是特雷维尔小姐,但不是我姐姐的女儿,因而也不是我的外甥女,我没有您这样的亲人,甚至,一想到您是窃据了我那位亲人的位置,我只会打心眼里感到愤怒……”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芙兰已经失神了,趴在地上,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眼泪在不停地流淌,一滴滴落在地摊上,染出了一片湿迹。

    姨母的恶言,妹妹的哭泣,让夏尔终于从片刻的恍惚当中清醒了过来。

    不管她说的东西是不是真的,但是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他的姨母掌握了某些当年父亲恶行的证据,因而也就掌握了一个足以打击到他的大丑闻。

    这已经不是他父亲的事了,而是已经关系到他自己的切身利益。

    一个重要的把柄现在掌握在他人手里,这次可以通过交出父亲来解决,以后呢?以后一定就会风平浪静?

    应该听姨母的话吗?然后把命运托付到他人手里?

    不,就算是姨母,也不能如此。

    绝对不行。

    他突然感到双膝一软,然后跪倒在了地上,眼泪也同时流了出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软弱的声音犹如哀鸣。

    眼见夏尔如此表现,艾格尼丝终于不再说话了,而是走到了夏尔的面前。

    “夏尔,别哭了,你得像个男子汉!我当年是怎么教你的?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半是责备办事鼓励地对夏尔说,“这点打击不算什么,你也没做错什么,一切都是那个混蛋犯下的罪孽,他只需要用自己的命来偿还罪孽就可以了!而你,你有你的大好前程,谁也伤害不了你。所以,你看,你还要包庇那种畜生吗?听我一句话,把他现在的地址告诉我吧……”

    虽然她对埃德加乃至特雷维尔侯爵都充满了仇恨,但是在她眼里,夏尔毫无疑问是她姐姐的儿子,也是她的亲人。她并不希望这个她从小照看到大的亲人因为自己而一蹶不振——威胁败露此事,只是她的最后一招而已,她和夏尔一样都不希望此事发生。

    然而,她的这种心情却无法传达到夏尔心里,或者说就算能够传达,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两兄妹都在地上哭泣着,犹如一曲悲哀的伴奏一般。

    夏尔仍旧在哭着,好像已经失神了似的。

    “好了,站起来!”艾格尼丝皱了皱眉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样子太丢人了!”

    夏尔顺从地站了起来。

    “别哭了,看得真是恶心,一个男子汉……”艾格尼丝一边责备,一边拍的肩膀,恍惚间犹如回到了当年教授他剑术的时光一样,她的手也无意识地松开了手中伞。

    然而,她忘记了,这个外甥已经长了十年。

    就在那一刹那间,夏尔扑到了她的怀中,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当艾格尼丝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脚已经被紧紧地束缚住了,男性女性的力气差距,让她一时间无法挣脱这个紧密的环抱。

    该死!她睁大了眼睛。

    然后,外甥的头很快地冲她的头撞了过来。

    “砰!”

    “砰!”

    “砰!”

    一次,两次,三次,在一次次的撞击当中,她终于失去了意识。

    她最大的失误,就是忘记了这位外甥……也是一个特雷维尔。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