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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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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所周知,圣人他素来看重沈相公,在他生辰之日,让内侍来道贺并未有多少人意外。奇就奇在随后给了沈家大姑娘的一道圣旨。

    而没多时,延陵城里其他小娘子同样也得了圣旨的消息也在人群中传开。如此一来,沈妙容不过是多了一道圣旨,那些探究的目光才终于从小娘子身上撤走。

    同父亲告了罪,沈妙容抱着圣旨往回走。

    沈相公生辰,作为女儿,小娘子得总得露一次脸。一道圣旨下达,也不必再多走一趟。是以,沈攸也不留她下来。

    徐嗣徽没有跟着她一道回去,宫里的内侍还等在这里。

    看来怀庆长公主今天是一定要见到他这个儿子了。

    作为儿子,徐嗣徽还是极其了解这个母亲。若是他不去,反而留在沈府。怀庆虽动不了沈相公,可给阿香难堪却是办得到的。

    那道圣旨里,安贵妃在寄畅园设宴,邀请小娘子们前去。不说其他人到时候能不能进了那园子,怀庆却是极为容易的。

    徐嗣徽并不希望母亲对上沈妙容,皇宫一行也就不能避免了。

    回到书房的时候,案桌上摆放的颜料已经收拾了,只是那幅画还摊开着。一来一往,画早就晾干了。

    沈妙容走过去,随手一卷拿了个画轴套上。

    暂时她是没有心情继续这幅画。

    对于作画的人来说,心情会影响一幅画的走向,即便是同样的景色,黄沙漫天,可让不同的人画出来,或许有的人笔下是孤凉,有得人笔下是壮阔。

    徐嗣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说书人,只是他的身临其境,让他口中的赤坎以虚像的形式出现在小娘子的眼前。

    庆幸的是,沈妙容记忆尤佳。

    沈攸送走了心里急不可耐想要去了解圣人那道圣旨的内里却又碍于沈家不得不留下来强颜欢笑的客人后,走到林氏身边。

    藤七悄无声息地后退,挥了挥手,下人们络绎退去。

    王婆子看得心惊肉跳的。

    沈攸道:“你这簪子……”

    林氏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坏了。

    沈攸定是恼了。

    她暗骂自己怎么就突然想不开,那么多簪子,偏偏挑了这一支。出于不能道明的原因,这只簪子在今日之前,就是一直近身伺候的王婆子也是不知情的。这还是,林氏未嫁进沈家之前,拿了沈攸给的银子去打的。

    压了十多年的箱底,差一点就是林氏自己都要忘记了,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件事情。

    在梳妆打扮的时候,就鬼使神差地戴在头上。

    林氏知道沈攸的心结,她戴了这簪子出来,不是在威逼他的意思嘛。即便她心中千般委屈,就算再恼,也并未想过提起当年。

    对于那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想让它们淹没在过去的记忆幽深处。

    她比谁都不想沈攸想起当年。

    林氏张了口,解释的话在沈攸冷冷的注视下化为乌有。

    手中的丝帕被绞成一团,林氏羞愤交加,热度从头顶传到脚底。明明还不是盛夏的时节,她却觉得自己要晕厥在炙热闷酷的空气中。

    “父亲,母亲。”把林氏从这糟糕的状态中解救出来的是还未离去的沈憬,小郎君纳闷地看着父母。

    两个人之间得古怪,并不难看出。

    “母亲,你怎么了?”沈憬纳闷地看着母亲。林氏因劫后重生而激动的神情使得脸部有些微的扭曲。

    小郎君哪里看过这样的林氏,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他的害怕反应落入林氏的眼中,更令她委屈。

    她到底是为了谁?

    还不是她的憬哥儿,若非为了这个儿子,她又哪里需要忍受那些委屈苦楚。

    谁都可以害怕她,但是憬哥儿不行。

    林氏并不知道她现在的表情变得多可怖。

    沈憬双手握成拳,他刚才一后退就后悔了。可这样的母亲,还是让才七岁的小郎君心底一颤。

    沈攸眉头紧锁,对林氏和沈憬都有不满。

    沈憬往后是要接过沈家担子的人,若只是眼前这般小状况就让他怯弱后退,又怎么能遇事先露怯。

    哪怕心中害怕,面上也不该让人发现。

    君子需垂绅正笏,不动声色。

    沈憬并不知道此时的父亲已经在脑海里想出往后教导他的方式。

    林氏垂下眼眸。

    几乎要从喉咙里宣泄出来的质问被她用力吞咽了回去,她不欲让沈憬被他人轻敲。若她就在这院中教子,就算传不出府外,又让府里的下人如何看待他这个沈家的少爷。

    心绪起伏如江涛骇浪却也不过是发生在转瞬间。

    沈攸朝藤七示意。

    藤七几步到了沈憬边上,弯腰笑道:“少爷,刚才大姑娘走的时候,还说让您去书房找她呢。”

    沈妙容永远是沈家父子的软肋。

    沈憬一听,随即就往了刚才的那些害怕与心疑。只是终究这些年的教导约束着他的言行,小郎君可怜巴巴地瞅着父母。

    林氏自是不乐意憬哥儿太过亲近阿香,却也知道沈憬眼下最好不要留下,遂点了点头。

    沈憬展颜高兴,到了林氏跟前小声询问:“母亲,你刚才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林氏不自然地点头。

    “那母亲记得去看郎中。”沈憬临走前关切道。

    林氏挤出笑容目送他的离开。

    “老爷。”等沈憬不见身影了,林氏才转身期期艾艾地看着沈攸。

    沈攸轻轻一叹,目光移到林氏的鬓发上。

    林氏飞快地把那支簪子拿了下来,用袖子遮藏。

    两人回到宁和院。

    沈攸刚坐定,一盏茶盅就递到面前。

    一抬头,就是林氏忐忑不安的表情。

    十一年前的面容与现在的林氏交叠在一起,沈攸抬手接过茶盅,在林氏的注视中掀开茶盖抿了一小口。

    林氏脸上的笑容浮现。

    有人说夫妻是最亲密的关系。她不知道自己和沈攸是否亲密,但至少担不了那个最字。然十年的朝夕相处,双方之间的习惯动作也是能注意到。

    至少现在的沈相公没有了起初那不可缓和的愠怒。

    “老爷,我知道错了。”林氏放下了骄傲,在沈攸面前坦白错误。

    沈攸摇头。

    林氏脸一白,心里的怨愤悄然滋生。

    “我并不是觉得你戴这簪子不妥。”沈攸像似没有注意到林氏的情绪变化,垂低下的头似在回忆又似在怅然。

    “错就错在这簪子,若是被人注意了去,沈家恐有灭顶之灾。”

    “不可能。”林氏惊叫出声,又恐慌地捂住嘴巴,眼睛瞪大,求助地看着沈攸。她的心底还存留一丝庆幸。

    希望沈攸只是故意说得这般严重。

    沈攸兜头饮下剩下的茶水,在林氏热切的目光中轻轻摇头。

    “今日来的人并不多,又有圣人的那道圣旨,或许注意到的人不多。”就算是注意到,也许回头就忘了这一遭的事情。

    回到宁和院,步行了一刻钟。这段时间,足够让沈攸冷静下来。今日的错,并不能全怪林氏。

    也有他的错。

    若是他能再多给一些关注到林氏身上,在她犯错之前及早发现,说不得就能……

    “那支簪子……”

    “回头我就,不,我立刻就把它融了。”林氏陡然蹦起,目光急切的在屋内搜寻了起来。

    ……

    “阿香,若是你的话,你又会如何处理?”书房里,沈攸和沈妙容面对面坐着,少少地隐瞒了那簪子的来历以及可能的后果后方才询问小娘子。

    他的隐瞒并未让小娘子起疑。

    沈妙容认真地配合这父亲的谎话。她并不知道父亲的担忧,只以为是有关那求而不可得的美人。做父亲的面子薄,不愿在子女面前坦诚。

    既是如此,小娘子自然体贴谅解沈相公。

    “是我的话,不如让人多打了几支金簪出来。原本首饰的花样就少,大多相似,只在细节处有些微不同。跪听圣旨的时候,阿香离母亲近一些,也只是余光扫了一眼,得知那是佛手红玛瑙。我是女子,又是母亲的女儿,看了也就是看了。可是其他人多数自诩君子,总不好去偷窥个妇人。”沈妙容没说的是,林氏到场的情形有些发糗。就为了沈相公,大部分人都应该目不斜视,持君子坦荡荡的风范。

    即便退一步有人看去,离得远了,也不一定真切。沈家的可以说是雕凤,再夸大一些也可以说那是一只寿桃,至于那些人以为的佛手肯定是他们眼拙看错了。

    横竖没有人寻了证据去,不过是睁眼说瞎话罢了,并未损害他人利益或是因此伤人性命,又有何不可。

    即便心境并未他表现得这么淡定,在听到小娘子的话后,沈攸仍是莞尔一笑,食指轻轻一点小娘子的额头,语气宠溺:“顽皮!”

    沈妙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父亲的“赞赏”

    沈攸看向端坐另一旁的沈憬:“那么你呢?”

    沈憬楞了一下:“啊?”小郎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太确定父亲是不是真的在问他。

    沈妙容一个爆栗敲在沈憬的脑袋上:“傻乎乎的,小心被人卖了还倒数钱。父亲问你话呢,我可说好了不许同我一样。”

    沈憬嘿嘿傻笑。

    小娘子撇嘴:瞧,更傻了!